《稿酬去向》

我从不认为爱美是女人的缺点。

人说女人最崇高的理想就是对服装近乎痴迷的爱，站在一件颇对胃口的服装更前，你会发现此时的女人，眼中放射出的光芒是愉悦的、妩媚、缠绵而旖旎的，像握着久别情人的手一般，如能不为价码所困扰，轻轻松松地买下它，那更是件让人开心释怀的事。当然，生活中也有不爱修饰、不爱在服装上动脑筋的女人，这种女人面前，依我说，应冠以“强”、“工作狂”抑或“邋遢”这样的字眼才更为贴切。值得庆幸的是，这样的女人并不很多，是以，这世界才能如此美丽。

女人在服饰上如此费神，自然，便成了她这一生最大经济支出源之一。我是个女人，女人们所具有的一些优美天性常常在我身上泯灭难寻，比如温柔沉静、善于家务劳作，能将一件毛衣编出无数花色……而对服饰的执着追求却不逊于任何一个女子。记得，17岁那年，我第一次拿稿酬，那是一家小报寄来的五元钱。钱虽不多，但我首先想到的是给自己买点什么穿的戴的。可是钱太少，买双长筒袜钱又多了，买条百褶裙钱又不够，还想买只口红，着实令我在街头踌躇了半日。自己心中决议后在复议，复议后在否决，最后，一咬牙一跺脚，下决心——暂时什么也不买，等攒上下次的稿酬买条白色绸裙。

后来的情况就稍好些，结了婚，自己有支配薪水的权利了，原以为这下可以大打出手，随心所欲地买些自己想要的衣服，可偏偏每月薪水袋太欠丰满，只能维持家用和房租，要买件新衣，得攒上很长时间。开始时，我就在家里的旧衣衫上做文章，将高领的改成低领的，外加个花边流苏什么的；长袖的改了中袖、短袖；冬衣就打个翻等等，虽如此亦不能满足我日益膨胀的爱美之心。所谓，穷则思变。休息天回娘家，我骗母亲说这个月房租交不上了，用二十分的凄楚，去唤起母亲的同情。果然母亲心软，给了我几十块钱，自然，这几十块钱很快就成某服装店钱柜中钱们的同伙，而我的衣橱里因此也有了一件我心倾已久的服装了。但这种把戏是玩不长的，很快就在母亲跟前露出破绽，无奈，只好在寻它道。想我一文弱女子，一无赚钱之特技，二无发财之高招，只好抖擞十二分精神，捧起书本，挑灯夜战。搜肠刮肚、绞尽脑汁、搬经论典胡诌出满篇我我我的“肚脐”文章来，寄往报纸杂志，以祈祷老编们能看上一篇半篇的，换些稿酬，为我的衣橱添些色彩。说来也怪，多半是老编们怜我爱美心切，投入邮箱的文字，常常是过不了多久，也能换的些印有工农兵头像的票子回来。衣柜里日益繁荣了，厚的、薄的、套装的、超长的、迷你的、自迷的……我很是得意，不免在家中“猖狂”起来：嘿！今儿又得了一笔稿酬，明儿去买条真丝披肩。这话让4岁的孩儿听到了，日久，小家伙终于弄明白稿费就是可以拿来买巧克力了、窝窝佳佳奶糖、娃哈哈果奶、火腿肠等等这些好吃的东西的钱。
这一发现非同小可，从此，每有稿费邮至，开笑口的不再是我，一对小酒窝倒是不时地在小儿那张俊美的小脸蛋上闪闪烁烁，我的新装就这样被他一口一口吃下去了，让人扼腕叹息。

这两年，由于各家报纸杂志纷纷上提稿酬，我的衣橱面貌方能有几分改观，除小儿一张小嘴咀嚼的，也还能时不时地添上几件新的行头，算是奔到了外婆口中常说的“社会主义”，还能有什么怨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