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潘子君国画网 时间:2013年08月17日
一夜无话,第二天搭乘一辆江苏的大货车,来到通往衡山的必经之路—107国道边,等过路前往衡阳的汽车。在等车时发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。因为在湘潭住的当晚,我打电话时再次被他们“黑”了一下,游人们都说湘潭“黑”人是有名的,在这里要处处当心。于是,湘潭人就等于坏、爱蒙人这个思维定式就形成了。我对一个劝我坐他摩托车的司机大发感慨:我就没见你们湘潭有一个好人。那人急了,再三表白自己没有骗人,自己是好人。我哪里肯信。等了近半个小时,眼见着接二连三的公共汽车以及大货车经过,我伸手拦,那些家伙都不停,急得我乱骂。那开摩托车的又来劝我坐他的车,我心说,骗就让他骗吧,此时已没有别的办法了。和他“砍”了一会价,最后以5元钱成交,请他把我送到湘江大桥“收费站”。这次大大出乎我的意料,到收费站的路将近4.5华里,只收我5元钱真不算多。下了摩托,我诚心诚意地向那人说:“师傅,您是我在湘潭见着的唯一的好人!”那人一脸苦笑着摇摇头走了。站在收费站的入口处,不时有大货车经过,我上前打听有没有到衡阳的。一连问了好多辆都说不到,万般无赖,只好自认霉气。截不着车的我,在马路边溜溜达达孤零零地走来走去,小可怜的样子。出来闯世界这一年多来,但凡遇着难心事,我总记着我弟对我说的一句话:出门就得像个爷们!绝不能有半点沮丧,一辆没截住,再截下一辆,我在心里安慰自己。若是平常的女性,碰到这种时刻,说不定会嚎啕大哭或低声抽泣,以为世界从此完蛋,而她们每天面对末日般的空洞、重复、单调、乏味、毫无生气的生活,却能全然漠视,似乎根本不值一提,我真佩服她们的忍功。终于,我见着一台车门上分明写着“安徽公路”字样的大型货车,我赶紧跑过去,掏出记者证,说明自己是安徽的记者希望螚搭老乡的车去前面的衡山。谁知这个老乡真真混账,说到前面就不走了要吃饭。还是收费处的“大盖帽”出来说情,方才勉强让我上车。我心里那个气呀!什么老乡对老乡,两眼泪汪汪,而是老乡对老乡一对乌鸡眼,一点人情味都没有。路上,我一言不发,平日那插科打诨的幽默劲儿,此刻一点也没有了,只闷闷地憋着。车行了近半个小时,忽然碰上查车的路警。警察威严的一挥手,司机便乖乖爬下车,点头哈腰地递烟点火。我见状也跳下驾驶楼,见那警察要司机交60元罚款。那司机可怜巴巴地央求:师傅,少罚点吧,40块行不行?警察一点都不松口,眼一瞪,说,不行。我掏出记者证,走上前说,“先生,我是记者,要赶到前面的衡阳采访一起经济案件,时间很紧,请您通融一下。”那老警还挺给面子,看看我,一挥手,走吧。一分钱没罚,司机高兴,我心里也平衡了,算我没有白坐他的车。于是,我拿出饼干,在早晨8点半钟一辆开往衡阳的大货车驾驶楼上,吃起了早餐,一边饶有兴味地观望车窗外大道上的风景:太阳升起来了,平直水泥浇铸的107国道,宛若一条注满水银的河,不断地涌向我们的视线,在高大的驾驶楼里,感觉真象是驾驶者一艘江轮,正犁开河面,轰轰隆隆地向前,冲向浪尖……喧嚣的河流,无数大小航船穿梭着,竞相争流……车到南岳镇时,我跟老乡道别,大货车戛然停下时,我轻捷地跳下驾驶楼。一路打听,找到了上南岳衡山喂着柴油的大马力爬山车的车站。南岳衡山是我国五岳名山之一,是以勾起我的游兴。她位于湖南省衡阳市境内,自两晋以来,寺观庙宇林立,道、佛在此同尊共荣;唐宋建文化书院,李泌、朱熹、湛若水、王船山先后在此讲学,湖湘学派便是起源于此的。一进游览区,发现这里到处是摊点小贩,游客被“宰”,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断头台,被“砍”下的脑袋,满山四下里乱滚,没有一点好商量的。
自古就有“黄山归来不看岳”之说,黄山是我故乡的骄傲,所以,到了南岳衡山,虽有导游先生嘶声力竭地喊着南岳的“三秀”:山秀,无山不绿;水秀,无水不清;人秀,就是人杰,传说衡山有七十二峰,毛泽东的故乡韶山,就是这其中的一座,名曰:韶峰。所以,毛泽东也被拉扯上是南岳人了,以为人杰的佐证。不是我有私心,凭心而论,衡山的确不能与黄山同日而语。用句《老残游记》上的一句话:衡山的美,人能说得出;黄山的美,人说不出。距离就在这儿,所谓不怕不识货,就怕货比货。这座山被污染的很严重,山上山下,随处可见泛滥着恶臭的垃圾。走三五步皆可碰上那些由山民进化而来的商人,他们的脸特别富有弹性,只要游人目光轻轻一点,他们的脸就会立即反弹出一堆让你觉得甜得发腻的笑容来。
刚上祝融峰封顶,我很快就被一个提香烛的小贩缠上,磨着要我买他的香烛、鞭炮等物事。我知道这里人比较难对付,便来了个一声不吭,所谓“只要不开口,神仙也难下手”。进了祝融神殿,心说,这里是1290多米是高峰,又是火神的神殿,无论如何是有烧一炷香的必要。转身对一直跟在后面的小贩说,买几柱香。小贩一脸堆笑地向我介绍这里烧香的规矩,努力变着戏法想让我多买些。我小心翼翼地跟他交易,出一份前,那一份货,怕被他坑。花了五元钱买了三份香和一挂鞭炮,就不再谈了。那家伙见我太小心,知道蒙不着什么了,哧溜一下就没影了,许是去寻觅粗心能够孟的猎物了。我捂嘴窃笑。燃了鞭炮烧了香,我诚心诚意地在蒲团上叩了三个头,许下心愿。出了大殿,只见云雾岚气涌动向我们面前飘来,我们便置身云端,看云起云涌,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感,终比不上黄山的云海之壮观。我请一位游人帮忙,替我拍了一张照片,算作到此的明证吧。原打算摆脱城市上空的化学堆积层的压迫,恣意山水,不成想,山景虽美,却充满了商业的气息,哪儿有游客,哪儿就有变着戏法儿要从他们口袋里赚出钱来的小贩,甚至穷凶极恶之徒。转身下山时,见一游客与一卖香烛的小贩一位买与不买,发生了争执,那游客怒发冲冠地向周围的人群评理“大伙看看有没有这个道理,我不买他的香,他竟然一定要我买,天底下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事!”那小贩也不示弱,一把揪住游客的衣领咆哮着:“今天你要不买,就别想下这座山”。说着就又找来几个同伙,如他一般,敞着衣扣,露出胸腹,凶神恶煞的挺吓人。我原打算鼓起勇气上前厉言苛评,说那小贩强买强卖。见此情景,也只好在心里叹口气:穷山恶水出刁民呐!周围很多游客也同我一样,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抱不平的,因为这是他们的地头,弄不好把你抬起来,扔到山下,摔死还好,要是摔个半死不活,落个终身残疾,可就大大的亏了。气愤归气愤,还是噤若寒蝉为妙。
这种现象,我在别处见得不多,象这般野蛮作风,还是第一次见着。这群苍凉、未经开化的人们呵,抱着一座恒古不移的山岳卖弄,拼命地去掏游人的腰包,甚至还有化装成残疾人,蜷缩在山道边,恬不知耻地伸出脏兮兮的手,提纲掣领地阐明,向游人行乞的理由,着实令人悲哀。而这帮人以为,只要能赚到钱,才是至高无上的追求,有了钱才会令人尊重。记得一本书里有这样一句话:目的难以证明手段的正当性。他们很愚昧,哪里懂得这些。返身缓步向山下走。上山是11公里,下山的路一样是11公里。不一会儿便走出了一身薄汗,于是我把毛衣脱下来,扎在腰间,漫不经心的表情,悠闲地在高高低低不平整的山道上独行。山道上少有行人,游客多半是乘爬山车上,也乘爬山车下。在曲曲弯弯的阶梯两边,是些幽幽深邃的绿林,有的地方竟绿荫蔽日,暗淡的光线中,浮起一层浅浅的似雾似云的烟岚,有几分神秘更有几分恐怖。我心中害怕,于是从包里抽出昨日在韶山买的弯刀,不时神经质地上下若干挥舞几下,但终没能舞出“剑气”,使周围树叶掉下来,做到飞叶伤人的绝世武功;嘴里吹着口哨,似乎自己是一个威猛的江阳大盗,很不好欺负的,可能还要欺负别人。
在踏上去衡阳的长途车之前,我终于没能逃过小贩的骗术,花钱买了一个木制酒葫芦,上车以后打开才发现是个实心的,大呼倒霉,倒霉,也只好自我解嘲:算买个教训啦!开了眼啦。
衡阳火车站的售票处,人山人海。我坚持不懈地将一条长长的队伍排完,来到售票窗口,伸手买票。这是,蹦出个武警对我说:“你这个女同志,怎么站得形象这么难看”。人都说衡阳出土匪,我看这家伙到有几分匪气,还是不惹他为妙。心说,也有可能长途旅行,外观上肯定很不入目。于是,我将双腿立正了站好,象一条温顺的德国“多勃曼”猎狗,乖乖地往旁边让一让,那家伙倒也不客气,伸手便在窗口买了两张票,扭头就走了。作为军人,不排队就买票,也不脸红,还训斥别人,哪儿是什么“最可爱的人”呢。我对售票员说要买一张到蒲沂的票,他总也不理我,最后还是我拿出记者证才蒙了一张票。“衡阳难过”名不虚传也。好不容易上了火车,才发现火车上多得吓死人,座位上地上连厕所边上都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人。我的行李扔在几处,人一会子是“金鸡独立”,一会子是“回头望包”那幅惨景简直就是目不忍视了,我在心里努力地鼓励自己,要撑住,要保持淑女风范,不要倒下……凌晨4点半钟,终于到了蒲沂站,我仿佛已经历了100年的煎熬,再次回到朋友们的怀抱。他们打趣我,说我象一个从垃圾堆里捡回的小脏孩,又象个鬼,脸上苍白的吓人,身上看上去就象一张乱七八糟的床,更象是遭了暴风雪似的庄稼地,满头满衣的头皮屑和旅尘,一幅小可怜的样子。
离群索居了两天,历经各种磨难,也还算是功德圆满,累是累了点,虽没有“心花怒放”,倒也是“战果辉煌”了。当淋浴龙头的热流自首脑部位喷射而下,冲到身上的一刹那,我开始觉得自己被融化了,又重新组装了活起来,心底彻彻底底的愉快呢。我除了给大伙背回了几包湘地小礼物,还背回了一大堆旅行的奇闻轶事,今录下此文,虽不是智人睿语,却也是一番无忌真言,以为游踪痕迹是也。